在会展中心的世界波室内足球馆，每个周末都会聚齐几拨“70后 ”，虽然身材已经发福，但他们的脚下技术要远胜于年轻人。除了在朋友圈里转发一些鸡汤文，他们可能很少关心身边的新闻。前不久，哈尔滨学生在一项国际学生评估项目 PK 赛中完胜丹麦学生的新闻在哈尔滨反响强烈，面对丹麦人的 “ 高傲 ”，69中的学生用实力为自己正名。但这些足球老炮对这样的新闻并不在意，尽管他们曾是第一批和丹麦少年 PK 的哈尔滨人。30年前，这帮同样是中学生的老家伙们，在八区体育场让奥胡斯少年足球队铩羽而归。那时候，他们还属于一个后来慢慢消失了的集体——哈尔滨少年队。
86级哈尔滨少年队合影，后排左四为孙东波（小波）追溯曾经的哈尔滨少年队，有前辈给记者推荐了一个叫孙东波的人。“ 孙东波？这人谁啊？” 打听了一圈，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个名字。好在足球圈里总有类似于 “ 百晓生 ” 一样的人存在，“ 孙东波就是小波，原来兰格的小波。” 在哈尔滨足球圈，很少有人不认识小波，45岁的他现在经营一家室内足球馆。“ 真快，30年了，现在一想就像在眼前过电影似的。” 下午5点半，这个时段属于几家青训机构，坐在场边的小波看着场地内几十个孩子跑来跑去，就像《天下足球》里的经典台词一样，满眼都是自己的影子。
小波经营的世界波室内足球馆上个世纪80年代，黑龙江和全国各地一样，沿用着体校输送专业队的模式。学生中的佼佼者会被教练选入市体校、区体校，在体校比赛表现优异的孩子又会进入专业体工队，小波和队友们就是通过这样的模式进入了哈尔滨少年队。“ 我家是动力的，当年动力区的足球水平全市最高，小学时我们学校是亚军，但教练也把我们都选进去了。”80年代的哈尔滨，足球、篮球、冰球比赛都进行得如火如荼，不止有校园比赛，还有机关企业工厂之间的比赛，从区里到市里形成了体系。没能让小波拿到冠军的是中山路小学，这支球队里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大家都叫他们 “ 老大老二 ”，兄弟俩和小波一样被选入了哈尔滨市体校，没想到这个外号被大家叫了三十多年。
85级哈尔滨市少年队合影80年代的生活条件很艰苦，虽然体校也没好多少。但对于小波和队友们来说，至少是过上了 “ 吃皇粮 ” 的生活。上午上课，下午训练，80年代的八区体育场热闹非凡，足球队、冰球队、田径队，几个运动队的孩子都在这里训练和生活。“ 那时候没事儿就和冰球国家队踢球，也都是哈尔滨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身体特别好。” 那几年哈尔滨少年队迎来了黄金期，先是85级战胜了强大的牡丹江少年队，随后小波所在的86级又拿到了黑龙江省冠军，1987 年，哈尔滨少年队又在大连瓦房店拿到了全国青少年体校乙组的全国冠军。
哈尔滨少年队夺得省冠军的新闻报道1984 年，哈尔滨正式与丹麦奥胡斯市结为友好城市。1986年，奥胡斯少年队随团来访，并与哈尔滨少年队进行交流比赛。上世纪 80 年代的丹麦队不可一世，自从70年代在全国开展青少年联赛以来，丹麦足球水平突飞猛进，劳德鲁普带领丹麦队在1984年的欧洲杯和1986年的世界杯上均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不过哈尔滨少年队并没有被对方的名气吓倒，同样都是16岁，正是谁也不服谁的年纪。
1984年欧洲杯，丹麦队闯进四强在八区足球场，哈尔滨少年队第一次迎来了国际比赛的大场面，各个单位和学校都组织人员前来观赛，在满场的加油声中，哈尔滨少年队4：0横扫奥胡斯少年队。由于是一场友谊赛，本着 “ 友谊 ” 的目的，哈尔滨少年队在第二场比赛中让了对手一场。各赢一场，双方取得了皆大欢喜的交流结果。当年只有14岁的小波在比赛中虽然替补登场，但他幸运地被场边的电视台记者记录下，能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兴奋。谈到这场比赛，小波还是很谦虚：“ 丹麦队员实力很强，输给我们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太适应八区的场地。” 比赛结束后，两国的足球少年又一起畅游松花江，在友谊宫进行联欢，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在欢声笑语中很快就把比赛的输赢忘到脑后。30年前的比赛已经让人有些印象模糊，不过丹麦少年当时的运动装备却让哈尔滨少年大开眼界。平日里一身梅花运动服已经让同学们羡慕不已，但看见丹麦队一身红色的专业运动服还是让哈尔滨少年们有些 “ 眼馋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识阿迪达斯这个品牌，甚至在丹麦小伙伴回国后，很多人还是念念不忘。小波还清楚地记得，队里有个手巧的队友，自己回家制作了几个三叶草的标志，用缝纫机让队友们也穿上了阿迪达斯。
哈尔滨少年队与奥胡斯少年队集体合影留念巅峰过后，哈尔滨少年队和体校一同进入了低谷期，几年以后他们才清楚地发现，这不仅仅是低谷，更是体校模式在告别历史舞台。拿到了全国冠军并没有改变这批人的命运，缺乏资金和政策的支持，哈尔滨少年队在足球场上的成就永远停留在了少年时期。1988 年年初，由于没有冬训的机会，从山西比赛归来的哈尔滨队只能放假休整一个月，重新集结后，缺乏系统训练的球队状态很差，在比赛中很快败下阵来。省队、市队相继被下放各地市，最后直至解散。1993 年，小波和几个队友代表省队参加全运会预赛，这是哈尔滨少年队的队员最后一次参加全国比赛。
80年代的比赛条件非常艰苦中国足球进入职业化后，各级足校如雨后春笋，体校足球班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哈尔滨少年队也终于成了历史。1996年，哈尔滨兰格成立，小波成了队里为数不多的黑龙江人，兰格解散后，小波的球员之路也走到了尽头。“ 爱玩 ” 是他给自己的评语，因为爱玩走上足球之路，当面临人生十字路口的选择时，小波又因为爱玩选择了一条让他颇为遗憾的路。“ 省队解散时付老师（付锐，黑龙江大学足球队主教练、曾任哈尔滨兰格代理主教练）问我去不去黑大，我因为比较爱玩，喜欢自由的环境，结果选择了去工厂。” 如果选择进入高校读书，小波或许可以和部分队友一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或者是当个体育老师。但当时正是工厂足球的火热时期，工厂不仅效益好，每年还有很多比赛的机会，工作也很清闲。和很多人一样，小波选择了亚麻厂，亚麻厂足球氛围浓厚，队中不仅有很多省队、市队的队员，还有曾经入选过国家希望队的宋成海，这让他们成了当时哈尔滨足球圈里的霸主。
亚麻厂足球队代表哈尔滨参加全国比赛此后很多年，哈尔滨的几支老牌强队，都有亚麻厂足球队的背景。不过好景不长，小波最终也成了下岗大军之一，但除了足球，他拥有的生存技能并不多。2007 年，小波开了哈尔滨第一家室内足球馆，“ 世界波 ” 三个字既是足球词汇，也包含了他的名字。原来的老伙计们没事儿都会来踢球捧场，小波的球馆成了这些中年人的聚点。“ 我们平时总踢，比我们小的那拨人小时候就不服我们，有时候还约我们呢。” 为了节约开支，足球馆里只有小波一个人，保洁、卖水都是他自己来做。“ 不咋挣钱，房租、水电的成本都很高，压力挺大的。” 有传闻说这几块场地明年将不再对外租赁给足球，明年会是什么样，小波也不知道，正如 30 年前这些少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一样。
以亚麻厂为班底组建的奥维通信（格罗锐）足球队2016年，哈尔滨市体育局在时隔23年后与哈尔滨襄龙足球俱乐部重组了市少年队，曾经是国家青年队成员的孔繁龙负责组队，这支队伍的任务是 2018 年省运会和 2019 年的青运会。在哈尔滨，想找到2000年 -2004 年出生而且会踢球的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成长阶段正逢中国足球的低谷期，普遍缺乏专业系统的训练。
哈尔滨少年队于2016年重组不过在哈尔滨市体育局的支持下，这支球队进步飞速，明年1月，他们将前往广西进行冬训，下赛季他们还将成为火山鸣泉队的一员参加精英梯队联赛。由于接受专业训练较晚，这批从校园足球走出来的孩子或许还不会成为哈尔滨足球的希望，但他们将会是一个新的起点。
哈尔滨襄龙足球队参加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办的远东青少年运动会感谢黄伟、洪浩、侯漭、佟广平、仲继松等人对本文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