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丰进入“三甲地区”,一些细节在提醒着你这个地区的特别之处,从离甲西镇30公里处的“陆丰市公安局缉毒检查执勤点”开始,值班武警官兵对过往客车、货车和私家车进行检查,也是从那里开始,禁毒标语就密集地出现在公路两侧。

  没有人算得清楚从陆丰市到甲西镇再到博社村,到底有多少个印有禁毒标语的牌子。“贩毒都是落水狗,人人喊打不留情”、“谁的房屋制毒,就拆谁的房屋”、谁的土地制毒,就收回谁的土地”,这样的标语比比皆是,随处可见。

  “三甲地区”由甲子、甲西、甲东三个镇组成,总人口超过40万。相比之下,甲子镇发展得较好一些,甲西镇则相对落后。博社村离甲西镇约5公里,是甲西镇最大的一个村庄,全村2586户,总人口1.4万人。

  在三甲地区,从镇上到村庄,三轮车穿梭流动在各个村道之间,几乎承担了公共交通的全部职能。博社村地处瀛港西上游,接址南海,村中狭窄的小巷沿着村道向两边延伸,延伸至深处又纵横交错,和大城市里的城中村相似。

  这里的房屋和南方普通村庄差别不大,不同之处在于很多村民的房屋门前都贴上了一张由陆丰市禁毒委员会授予的“无毒家庭”的红色牌子。

  记者从博社村委会获知,没人制贩毒和吸毒的家庭才可以获得此称号,村里已有400多户通过“无毒家庭”的核定,第二批审核正在进行,基本可以覆盖全村。

  无论是高密度的标语,还是“无毒家庭”的荣誉,都容易让外来者将这里和关于毒品的往事联系起来。因为毒品问题,这个村子已经有280人被判刑,其中21人被执行死刑。

  博社村最早显露出制贩毒的迹象是在2008年前后,后来逐渐蔓延。最鼎盛的时候,村民制贩毒处于一种半公开化的状态,甚至形成了一个“堡垒村”,村中家家户户没有门牌,有的涉毒村民持有枪支,外面的人无法进入,制毒垃圾堆积成山,猖狂程度可见一斑。

  时隔五年,很多博社村民在陌生人面前依然回避谈及村庄的制毒往事,更多的是回一句“现在没人敢搞那些了”。

  见到村民蔡鸿飞(化名),是在一棵大榕树底下。炎热的午后,蔡鸿飞留恋着这片树荫,榕树是他的哥哥在50年前种的,前些年他的哥哥已去世,如今大榕树长到需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过来。

  30多年前,一场大雨连续下了多日,引发洪水,作为党员的蔡鸿飞带头去抗洪,用大锤打桩时把大锤柄打到了膝盖上受伤,晚年需要借用拐杖才能走路。

  最初听说博社村有人制毒的时候,蔡鸿飞是不相信的,他认为村民不会如此大胆,直到看到不断有人用三轮车拉麻黄草进村,一捆一捆地卸在路边和居民家里时,他才相信确实有村民在制毒。

  制贩毒属于犯罪行为,蔡鸿飞心里是清楚的。看到越来越多的家庭参与进来,他召集了家里的孩子和孙子,告诫他们“人家在做,你们不能做,也不要看,不可以参与进去”,家人听从了他的话,在后来村庄经历的大扫毒中,蔡鸿飞的家人都没有被牵涉其中。

  当年博社村的毒品生意在“三甲地区”是公开的秘密,还吸引了不少出租车司机参与进其中的运输环节,有人因此暴富,有人锒铛入狱,有人丢了性命。

  2005年,陈艺鹏(化名)从河南老家到陆丰开出租车,经历了“三甲地区”制贩毒最严重的年代。“2011到2013年博社村的贩毒太疯狂了,我们出租车司机也跟着赚钱,明知道乘客带着毒品,拉他们价格就会高几倍。”

  收费往往和危险程度成正比,陈艺鹏回忆,如果乘客带有“货”,跑一趟最少收600元,多的一两千元。赚钱多的是开车帮人带路,出租车司机”一听到需要带路就知道是大客”,口头议价达成后,出租车里载一个乘客充当先锋,载有毒品的车跟在后面,若前面的出租车遇到警方检查,车里的人就立刻通过电话告知或暗示后方的车掉头。

  从甲西镇到内湖高速路口30多公里,那时一趟收入可以高达一两千元。为了保护自己,出租车司机往往不会给涉毒人员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可以留下出租车站台的公用电话,电话从博社村打过来,让司机到村里载个客,站台的站长就开始安排车过去。

  “白天睡觉,晚上拉客,一个月除了开支还剩2万块。”陈艺鹏说,后来大扫毒后,陆丰一些司机因为涉毒被判刑,从几年到十几年的都有。从此,出租车司机们再不敢以身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