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的负担,看不见的压力

  和每个有自闭症孩子的家庭一样,白莉一家面临的最现实问题就是给童童的治疗。这就像一场看不见终点的长跑,在无望中寻找希望。

  为了缓解童童的病情,白莉尝试各种方法,西医治疗、中医针灸,甚至各种网络偏方,花钱无数。

  即便照顾童童已让白莉力不从心,但她却仍不敢辞去工作全力照顾家庭。2016年10月,为缓和孩子病情,她将童童送进了一家儿童自闭症康复机构。而每个季度18000元的治疗费,压得全家喘不过气。

  除了支付每季度的康复费用,她还为孩子的语言恢复报名了20课时要价12000元的“口肌训练”课。按白莉的计算,加上杂七杂八的支出,夫妇俩每月总共一万出头的工资很难留下存款。

  实际上,白莉的家庭条件令很多同事羡慕。夫妻俩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孩子出生前,入读名校的学区房也都齐备,可谁曾想,学区房却派不上用场,本来优渥的生活也大打折扣。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们的收入不会这么低。”白莉说,面对很多次公司晋升的机会,她都故意放弃了:“晋升意味着工作压力更大,但孩子长时间见不到我,就会犯病。”

  的确,在妈妈眼里,童童是个黏人的小孩:“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晚了2小时,童童就坐不住了,打开门冲着空无一人的楼道不停喊妈妈。”

  花销是看得见的负担,但让白莉更难过的是身边那些看不见的压力。

  有一次,白莉和童童商场遇到陌生小朋友,童童想向对方示好打招呼,就一股脑用力抱住小朋友的头。而这一幕在对方家长眼里,却成为一种隐形的伤害:“大庭广众的你就让儿子欺负别人?”

  无论白莉如何道歉解释,这位妈妈呵斥着白莉,并一把将童童推倒在地。白莉说,那次她哭得最伤心。

自闭症儿童在课堂接受康复治疗 五彩鹿自闭症研究院供图自闭症儿童在课堂接受康复治疗 五彩鹿自闭症研究院供图

  童童怎么上学,是个大问题

  如今,童童在一家自闭症康复中心学习,在进入康复中心前,白莉在2016年8月曾将童童送进了一家公立幼儿园,但这个打算在一个月后就被推翻。

  由于童童不适应午休,总在其他小朋友睡觉时发出声响甚至吼叫,导致白莉每周都会被叫到学校,要求教导孩子不要打扰别人休息。为此,白莉不得不在中午后就把童童接回家。

  不久,白莉又收到老师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里,孩子们都围在老师身边做游戏,只有童童一人搬着小板凳躲在教室的角落,不参与任何课堂活动。

  “老师只把视频发给了我,告诉我孩子在这里没办法学习,应该考虑送去培智学校。”白莉说。

  然而,想要进入培智学校也非易事。在多次联系一所培智学校后,白莉得到的回复是:“培智学校主要服务于智力低下的儿童,自闭症不是智力低下。”

  “听障、失明、智力残障的学生都有地方可去,但自闭症儿童却无路可走。”白莉说。

  如今,白莉在焦虑:康复机构只接收7岁以下儿童,眼看着儿子明年7岁,正常小学能不能接纳童童?培智学校又能不能接纳童童?

五彩鹿自闭症研究院贴出的宣传画 杨雨奇 摄五彩鹿自闭症研究院贴出的宣传画 杨雨奇 摄

  我甚至希望他走在我前面

  家庭的开支、孩子的上学,甚至等自己老了之后,童童的生活怎么办?关于未来,白莉甚至不敢想象。

  《中国自闭症教育康复行业发展状况报告3》的一组数据显示,全国范围内的自闭症患者,病情评估为轻度的占比为10%,这一部分人能独立生活、走入社会、承担工作。

  病情评估为中度的占比为70%,他们往往能实现生活自理,了解社会规范,在有限辅助下独立生活;另外20%的重度自闭症患者,则完全依靠家庭养护,完成生活自理已是一种“奢求。”

自闭症儿童接受社会规范训练使用的卡片 杨雨奇 摄自闭症儿童接受社会规范训练使用的卡片 杨雨奇 摄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精神科副主任医师张纪水解释,眼下,中国对自闭症儿童的帮扶工作尚处于起步阶段。

  目前,针对孩子初期的评估筛查费用,张纪水提出,父母可按当地政策,享受一定程度的补助或补贴。

  张纪水解释,一般而言,轻度自闭症儿童能进入正常学校就读,中度则应考虑进入融合学校或采取家长陪读,但若是重度自闭,目前只能在家庭接受教育。

  “对自闭症儿童进行干预治疗,很重要的一项便是重塑孩子信心,发现兴趣爱好,培养一技之长。”张纪水说。

  除了眼前的入学难,孩子未来的人生应当如何保障,成了白莉挥之不去的担忧:“想着我们死后孩子可能连自理能力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他能走在我前面,我才好给他安排一切。”

  如今,白莉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孩子的技能。在做饭时,她总会把孩子放在身边:“哪怕他以后会自己摊煎饼卖,我也能放心点。”(完)